亳州哀诗五十韵
家风忠孝存,我祖尤杰士。
嗟予生已晚,未得亲杖几。
侧闻我父言,泪落难仰视。
我祖秉奇节,勋名耀青史。
虽云耀青史,赍恨何时已。
我祖少奇嶷,为学俗儒耻。
头角腾霄龙,诗书趋庭鲤。
静参象纬经,深探阴符旨。
清尘迈时哲,城府恶谲诡。
随官洛下来,壮怀摅万里。
文雄奈数奇,五下考功第。
蹉跎恐终老,弹冠为强仕。
献赋杜陵哀,捧檄毛生喜。
天马与神龙,未工奔走技。
翩然辞簪组,上堂亲甘瀡。
远望衡山云,乡思起江涘。
深夜仰观天,忽讶时事否。
烽燧象已形,四郊多战垒。
戎马忽仓皇,赤地痛如毁。
日日闻鬼哭,豺狼满城市。
励志思从戎,感时忽抚髀。
群盗弄潢池,寇氛近溱洧。
孤城累卵危,端赖中流砥。
天下承平久,武事尽废弛。
营屯细柳开,将军大树拟。
组练未成军,干戈遽连轨。
深入狐狸穴,逼迫莫能止。
千帐偃熊罴,四围突蛇豕。
金甲夜不脱,铁骑昏尽靡。
入齐利用矛,叱项怒裂眦。
月死阵云黑,沙暗刃光紫。
慷慨答君王,节义遗孙子。
痛哉平生心,马革何处是。
大节天地昭,川流与岳峙。
庙食垂千秋,帝德嘉奕世。
我父寻忠骸,虫沙迷旧址。
衣冠怆招魂,丹旐归桑梓。
著书虽等身,皆共尘沙委。
钱刀谱汉法,韬钤述戚氏。
只馀怀友诗,丛残三四纸。
父也表泷阡,涕泣颡有泚。
小子梼昧材,祖武难绳美。
方今切隐忧,养痈酿奸宄。
浮云变苍狗,寒山出青兕。
谁能作霖雨,几处呼庚癸。
哲人既已遥,国事嗟何裨。
我乏班谢才,祖德讵可纪。
嵩山自巍巍,河流自瀰瀰。
翘首瞻松楸,谁与荐兰芷。
现代解析
这首诗是清代诗人悼念祖父的深情之作,通过家族记忆和个人情感的交织,展现了一位忠勇祖先的形象,同时抒发了对时局的忧虑。全诗可分为四个部分:
1. 家族追忆(开头到"乡思起江涘")
诗人以"清芬追义门"开篇,用"忠孝家风"奠定基调。通过父亲口述,回忆祖父少年聪慧、不屑俗儒的形象,说他像"腾霄龙"般出众。虽然五次科举落第,但最终选择做官侍亲,体现传统孝道。这里用"捧檄毛生喜"的典故(东汉毛义为养母而做官),暗示祖父的孝心。
2. 乱世英烈("深夜仰观天"到"马革何处是")
笔锋转向动荡时局:战火四起("烽燧象已形")、民生凋敝("赤地痛如毁")。祖父在军队涣散时挺身而出,用"中流砥柱"比喻其力挽狂澜。战斗场面描写极具画面感:夜不卸甲的铁骑、紫黑的刀光剑影,最终祖父壮烈牺牲,实现"马革裹尸"的军人理想。这段用"叱项怒裂眦"(项羽瞪眼吓退敌兵)的典故,突出祖父之勇。
3. 后世缅怀("大节天地昭"到"祖德讵可纪")
写战后景象:朝廷追封、父亲寻尸("虫沙迷旧址"喻战乱惨状)。遗物中兵法著作已湮灭,唯留残破诗稿,暗示精神遗产更珍贵。诗人自愧不如祖先,用"梼昧材"(愚钝)形容自己,面对当下"养痈酿奸"的社会危机("痈"喻积弊),更觉无力。
4. 山河咏叹(结尾四句)
以永恒的自然景象作结:嵩山巍峨、黄河奔流,反衬人事无常。最后"荐兰芷"(献香草)的意象,既表达对祖先的祭奠,也暗含对高尚品格的呼唤。
核心魅力:
- 用家族史折射大时代,个人记忆与历史风云结合
- 战争描写充满动态画面感(如"沙暗刃光紫")
- 情感真挚而不浮夸,自责与追思交织
- 善用比喻(如把乱军比作"狐狸穴")和典故,使形象更丰满
诗人通过祖父的忠勇形象,既完成家族纪念,也寄托了对民族气节的呼唤,对当时社会危机的警示,具有超越时空的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