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中留别竹垞先生得五百字
吾兄昔好客,结识俱英贤。就中公最亲,如影依形然。
每因儤直暇,觞咏偕欢妍。门前渌水亭,亭外泊小船。
平池碧藻合,高树红樱悬。仰窥城西山,俯听槛底泉。
有时把彩笔,按谱新词填。或模姜白石,或效张玉田。
有时作八分,鸾凤争翔骞。中郎及丞相,屈强堪比肩。
晨游辔屡并,暮宿床必联。阳乌出复没,顾兔缺再圆。
相将移四序,谓可终百年。百年讵足保,一旦忽弃捐。
伯兮既下世,客散如云烟。公亦厌承明,返棹鸳湖边。
湖宽百余顷,中有蒲与莲。宜晴复宜雨,倒映东南天。
愁来即泛艇,兴到或扣舷。试哦康乐句,空水共澄鲜。
颇谐物外好,永谢区中缘。先生间世才,坟典咸贯穿。
发而为文章,力若横海鳣。上登最高峰,下探不测渊。
宾筵列钟鼎,武库罗戈鋋。自从唐宋后,继震川荆川。
赋诗乃余事,精妙非刻镌。腾轩驾天马,追逐飞空仙。
歌吟穷乃工,著述老愈专。源流考经籍,郑马争后先。
降及有明诗,搜辑一代全。又曾集旧闻,析木穷星躔。
囊中每携此,山川载图编。偶然披卷看,在越如在燕。
刘侗应避席,何况侪辈焉。我生苦失学,丹黄乏磨研。
尘埃困趋走,岁月惊推迁。常思听公语,坐使美疢痊。
前年寓金阊,樽酒虚招延。先生来叩门,剥啄惊昼眠。
旧声尚能识,但益毛发宣。话予幼时事,历历皆眼前。
挥毫书短箑,缀以诗四篇。荧煌灿珠贝,馥郁堆兰荃。
离居几何时,遽若脱矢弦。今年思久聚,别袂翻难牵。
秀州树丛丛,河水鸣溅溅。此时与君别,怅怏心如煎。
乖违知不免,会合期恐愆。江干倘相忆,毋吝鱼书传。
现代解析
这首诗是清代诗人朱彝尊(号竹垞)的朋友写给他的离别赠诗,用真挚的情感和生动的画面,表达了两人深厚的友谊和离别的不舍。我们可以从几个方面来理解:
1. 回忆往昔的美好时光
诗人开篇回忆和朱彝尊一起度过的快乐日子:两人像影子一样形影不离,常在公务之余一起喝酒吟诗。诗中描绘了朱彝尊家门前的美景——绿树红樱、小船流水,两人在这里写诗填词、练习书法,甚至同吃同住,感情深厚得像能持续一辈子。但好景不长,朋友去世后,大家四散而去,朱彝尊也辞官回乡。
2. 朱彝尊的隐居生活
诗人接着写朱彝尊回到家乡嘉兴(鸳湖边)的生活:他在宽阔的湖上泛舟赏莲,晴雨皆宜,过着远离官场的闲适生活。虽然看似逍遥,但字里行间能感受到他隐藏的愁绪。
3. 对朱彝尊才华的赞美
诗人用夸张的比喻称赞朱彝尊的学问和文采:他的文章像横渡大海的巨鱼一样有力量,学问渊博到能探索最高峰和最深渊。他整理明代诗歌、研究天文地理,随手写的诗都像珍珠美玉一样珍贵。诗人自谦说自己学问浅薄,但每次和朱彝尊交谈都受益匪浅。
4. 离别的不舍与约定
最后写当下的离别:诗人本想和朱彝尊多聚些日子,却不得不分开。望着秀州(嘉兴)的树木和河水,他感到无比惆怅,只能期待未来重逢,并叮嘱对方一定要多写信联系。
这首诗的魅力在于:
- 用日常场景(喝酒、泛舟、写诗)展现文人间的真挚友情,画面感强,容易引起共鸣。
- 对朱彝尊的描写既真实又浪漫,既说他"厌承明"(不想做官)的洒脱,又写他"愁来泛艇"的孤独,人物形象丰满。
- 语言朴实但情感浓烈,尤其是结尾"怅怏心如煎"一句,把离别的煎熬直接道出,打动人心。
普通读者可以从中读到:
人生难得一知己,共同经历的平凡小事最珍贵;即使是有才华的人(如朱彝尊),也会面临朋友离散、理想受挫的无奈;离别时除了伤感,更要珍惜曾经的美好。